十三、圖書館廁所與錄音室椅子
──咻咻
略帶暖意的春末微風鑽進半開的廁所窗戶，輕拂過正坐在馬桶上我光溜溜的……咳。
透過這股暖風可以感覺到，春天在時間的肆虐之下已經苟延殘喘，等待著被豔陽與酷暑取代。
所謂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先是接連著逝去，再接連著重生，展現出了所謂周而復始生生不息的道理。就如同生態系動物吃了植物，人們吃了動物後經過代謝消化，最後就會像我一樣蹲在馬桶上，將一切化做肥料回歸於大地。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
……
好了，不提這個。
今天是星期二早上九點。
為什麼，在這個錄音室應該開放的時間我會一個人蹲在廁所感嘆生命的美好呢？這事情有個深遠的緣由……
我們與學妹不見已過了兩個禮拜多餘，舉箸提筆毫無不便。在這段時間，學妹確實的貫徹她的決定，再也沒有來錄音室露過臉。而不同科系不同學年的我跟學妹，日常生活圈幾乎未曾重疊，少了錄音室後便失去了見面的契機，因此也成為了熟悉的陌生人。
教學觀摩與期中考這兩週，我們的錄音室都處於關閉狀態。
這段時間我不用去當班，當然是抓緊這個機會，完美貫徹了一個頹廢大學生應該有的生活作息－吃宵夜外加電玩打通霄。
於是兩週過去，除了昨天波肥因為回老家放長假要今晚才能回來所以跟三蒔換班，另外就是我的身形變得有點臃腫之外，並沒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
然而，事情卻在期末考完隔週的禮拜二，也就是阿雲當班的這一天，出現了不太一樣的發展。
原本應該一大早來開門的阿雲，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早上並沒有出現。一早來到錄音室卻被鎖在門外的我只好設法打電話想辦法聯絡他。
奇怪的是，阿雲好像把手機給關了，無論怎麼打都只會進入語音信箱。偏偏迪歐跟波肥一樣放假回南部去了要明天才會回來，也就是說，沒人知道阿雲到底去了哪裡。
等了半個小時後，依然等不到人的我出於無奈，只好先撤退到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然後用手機登上錄音室的FB一一私訊告知那些今天有預約的人今日暫停營業。
處理完這些雜務，我想說反正閒著也沒事幹，便跑到了圖書館打發時間，看看阿雲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回電。
啊也不知道到底是那杯大冰奶出了問題，還是可恨的蛋餅造的孽。翻了一陣子報紙，我的肚子竟然開始超絕爆痛，害我連放下報紙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朝著圖書館的廁所直奔。
圖書館廁所果然有翻修過的氣勢，不但有漂亮的大理石地板，還引進了充滿創意的造型隔間與乾淨的瓷器馬桶，可謂美輪美奐。
我在拉肚子的這段時間，心情非但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還因為這尊榮禮遇的設備感到喜悅，令人不禁感嘆學校終於把學費用在了對的地方上。
是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現在會坐在這看報紙的原因。
「差不多快一點了，阿雲還是沒有回應嗎………」
拿出手機一看，自從我進來後到現在也差不多過了快一個小時，這段期間傳給阿雲的訊息依然是未讀狀態。
當然，會待在廁所這麼久不是因為我非常尬意這裡的緣故。
你也知道，拉肚子這東西通常來的快去得也快，我很早就已經處理完畢準備離開了。
問題只在於這廁所什麼都好什麼都棒，就是學校芭樂你個芒果冰的很小心眼，竟然沒有提供衛生紙，一旁還貼了一張因為要縮減經費紙巾請在門口販賣機購買的單子。剛剛趕著進來的我當然不可能特地在門口買個幾包，而剛腹瀉過的我更不可能直接走出去買。
「還是求救好了………」
打算搬救兵的我拿出手機，準備撥號時才想起，這個時間點我認識的人好像都在放假，而波肥迪歐不在學校阿雲失聯，三蒔又不可能進男廁…………
「萬………萬事休矣。」
想不到我阿噗一世英明竟落得這步田地。看來只能乖乖看報紙等隔壁有人來跟他借，或是等阿雲有回應再叫他來救我了。
拿定主意後，反正閒著也沒事做，我乾脆坐在馬桶上繼續翻閱報紙。
「我記得剛剛好像看到……社會版？」
翻著翻著，我突然瞄到字裡行間有幾個非常熟悉的單字。
「什麼什麼？疑似北部知名宕間大學學生跳軌癱瘓捷運影響數千民眾，乘客怨聲載道『要跳去別線跳』………」
這是一則有人在捷運跳軌的新聞。新聞標題相當典型，採用聳動的內容農場式寫法，還插入了幾句網友或民眾的憤怒之言。
說起來這個學生又是何苦呢？耽誤到這麼多人的行程。再說有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嗎，年紀輕輕要死要活的。
「哈………啾！」
突然間，我打了個噴嚏。一瞬間的巨大力道害我不小心把報紙的邊邊撕下了一小角。看來屁股一直吹風會讓人著涼，要是再不想點法子出去恐怕要感冒了。
還有，那不小心被我扯下的紙片一小角到底該怎麼辦，這樣算毀壞公物嗎？這麼丟掉好像也不太好……
「………（塞」
還是塞回去用來固定報紙的報紙夾當作這回事好了。
我繼續閱讀新聞的內容。
「昨日晚間七點，正值下班巔峰時刻，捷運XX站傳出一名男子墜軌的事件。警方指出，該男子背着宕間大學的背包，不排除可能是該校學生，且透過監視器發現他是主動跳下且意志相當清楚。關於動機與細節等內容需等調查過後才會正式公布。以下是民眾與網路上公布的片段照片，可以看見改名男子正………」
嗯？
就在我的視線要瞄到男子照片的那個瞬間，夾在夾層中的紙片被吹來的一陣風吹到鬆脫，緩緩飄了下來，正巧壓在那張照片的男子頭上。
我伸出手輕輕將紙片拿了起來，想要繼續把報導看下去。
「啊！」
一瞬間，我受到了意想不到的衝擊。
「這………不可能……」
我難以置信的將手上的東西緊緊拉近。
「我怎麼會現在才注意到……」
這………
這張…………
「這張不也是紙嘛！」我握著手上的紙片大喊。
盲點啊盲點！
我竟握著救命仙丹坐困愁城卻渾然不知，這下子肯定有救了。
我想只不過是一份報紙而已，應該不能夠算是破壞公物吧，應該。
…………
…………
—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正當我洗完手，輕輕鬆鬆走出廁所時，我的手機響了。
這是我相當熟悉的鈴聲。
「哈囉？」
「喂，阿噗嗎，你人咧？」
「乾，你還有臉問我。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活到哪裡去了，我不記得有把你養成這樣不告而別的孩子啊。」
沒錯，打電話來的人就是失蹤了一個上午的阿雲。
「我也不記得有被你養過。我早上臨時有點事，你現在在哪？」阿雲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也不像是有問題很著急的樣子。
「在圖書館裡面啊。你現在錄音室？」
「嗯，我已經在裡面了，你要過來嗎？」
「哦，好啊，那你等我。」
五分鐘不到，離開圖書館大廳的我走到了位於地下二樓的錄音室。當我抵達時，阿雲已經坐在櫃檯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櫃台的桌上散亂著我們平常應該已經按照日期跟順序歸檔好的資料。
「我說，你在學校至少也講一聲吧？都不說話電話也打不通，我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
走進櫃台，我一邊抱怨，一邊在阿雲的身旁，也就是自己平常固定的位置坐下。
「因為我是早上才剛進錄音室就被人緊急找了出去，一時慌亂忘記留訊息給你。」阿雲一邊回答，一邊整理桌上散亂的文件「今天的客人你都跟他們說取消了？」
「對阿，說往後延一天了。我又不知道你啥時回來，讓人家等也不好。」
還好我們服務的對象裡面沒有那種會跟我凹禮券還是小禮物之類的奧客。
「所以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啊。」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急成這樣，該不會……是學妹最後食言，打算把我們做成消波塊吧！？
「警察局。」
「啊？」
我揉了耳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說，警、察、局。」
警、察、局？
該不會.........黑白兩道有勾結！？
「喔我的天天天天，他們竟然還有白道勢力打算公然弄死我們？！現在移民還來不來得及，塊陶啊啊啊阿。」
「阿噗你先冷靜點，我完全聽不懂你到底在公三小。我說我是被找過去的，又不是被抓。」
喔，也就是說，白道只是請阿雲去喝茶聊天，警告我們要小心自愛的意思嗎。
「那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快把錄音室關了吧，不然到時候學妹的勢力們改變心意要把我們……」
「Ｂ嘴聽人說話！」
磅──的一聲，阿雲用力敲了一下桌子。他手上剛剛才整理好的資料又散亂了成了一團。
「是。」阿雲很少這個樣子，因此我被嚇到瞬間拉上嘴巴的拉鍊，錄音室也因此陷入了寧靜。
「………抱歉。」
阿雲道歉了一聲，抓抓頭，又重新把四散的資料開始按照日期收集起來。
「你今天有看新聞嗎？」他問。
「新聞？我很少看電視，喔，剛剛是有看報紙啦。」
雖然那張報紙已經……嗯。
「那應該有看到有我們學校學生墜軌的新聞吧？」
「喔，有啊，就昨天晚上那個對吧。」原來是指這件事啊。剛好我蹲廁所的時候有在報紙上看到。
「那個跳的學生………正確來說是前學生，是之前曾經來過我們這裡的使用者。你還記得吧，就正式營運第一個禮拜那個。」
「欸欸欸欸欸？！」
我當然有印象，就是那個比悲慘世界還慘的人，他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他的境遇已經好轉了。
「大概是在被救起來，被警察問話的時候有提到這裡吧？反正今天一大早就有警察來敲門，希望我配合他們。」
「你就跟著去了？」
我戰戰兢兢地問阿雲，心想應該不會發生電視上那種像是被貼布條查封，再不然就是被逮捕戴安全帽高喊這是迫害之類的場面。
「不然我能拒絕嗎？他們只是想了解我們這在幹嘛，所以我當時匆匆忙忙把他當時簽的同意書跟拷貝的影片都帶去了警察局跟他們說明。」
「……你有提到盒子的事嗎？」我好奇地問。
「當然，那些地方我省略掉了，只講實際效果的部分。」
「我想也是。」
要是老老實實講出來，對方反而會認為這裡很可疑，懷疑我們嗑藥吧。
「那阿雲你會回來也就代表說，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
「應該吧，因為那名同學跳軌的意圖很明顯，而且被拍的一清二楚，警察只說還有問題會再聯絡我。」
「喔喔…………」
至少我們的事情是不用擔心了。而那位同學的事情………由我來擔心也沒有用吧我想。
「怎麼了？」發現阿雲依舊皺著眉頭，呆望著手上的那疊資料，我不由自主地問。
「我唯一好奇的是………既然盒子的效果仍在……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呢？」
他放下資料，一手按著下巴喃喃說道，一副很是疑惑的樣子。而我則想起烤肉時，突然冒出來的大師的教誨。
「大概是因為正向的效果衰退了，環境卻沒改變，因此變得更難過了吧？」
「怎麼說？」
「明白了天堂的好之後再摔到了地獄，這樣的感覺說不定比一直待在地獄還差，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起的。」
我把大師那套必須發自內心的理論告訴了阿雲，當然，劫的部分我自然是省略不提，總覺得現在提這東西會模糊焦點。
「也就是這樣，所以大師希望我們別這麼做了，不然恐怕會發生更多這種事。」
「………這麼說也是有道理。可是大家大費周章到了現在好不容易步上軌道，馬上喊停的話眾人都會抓狂吧。還有，學妹的例子不也告訴我們這個做法多少有點效果？」
阿雲指的是先前學妹變得溫和的這一點吧。
「你看，學妹在經過盒子的影響後確實變得比以前進步很多……」他提出的正是我們上次烤肉時的論點。
這我也承認，至少是變成了不會拿刀捅人的那種進步。
「關於這件事，其實我一直在想………」
「嗯？」阿雲回頭望我。
「當學妹出國，盒子的影響消退之後，學妹很有可能又會恢復成原樣，這樣對學妹來說根本沒有好處不是嗎？」
我不是很擅長表達，但是這個想法我覺得應該不會很難理解才是。
「也不能說沒有好處……我的想法是，使用者在獲得正能量之後會願意去努力獲得回報，形成一種正向循環。但確實，不排除有變回來的可能性………」阿雲皺起眉產生了動搖。
「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在言語或是行為上給他們更多的動力，像是後續追蹤，或是關懷跟他們做朋友之類的？」
「那樣會沒完沒了，你也不可能跟每個使用者都做朋友吧？而且老實說，距離我們畢業也只剩一個多月，先不論能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出更改，就算真的做了，後續成效如何也是個謎……總之我回去想想。」阿雲用力抓了抓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哎哎，我也沒說一定要改，只是提出個建議好唄。那現在咧？」
說著說著，阿雲已經把散亂的資料收拾得差不多了。雖然現在也才下午兩點多，可是沒有預約，我們留在這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檢查一下錄音室跟隔間就離開吧，今天其他人都不在，也沒啥好做的。我剛好可以去找教授討論出國的事。」
「喔喔，好。」
這樣我也可以回去打個電動，賺！
「那我去看隔間，錄音室交給你好了。」阿雲說完之後站起身。
「豪der。」
等阿雲進入隔間後，我起身在錄音室內四處走動檢查，看看有沒有遺落的東西或垃圾。
其實今天沒營運，這也只是例行檢查而已，隨便看看逛一逛就好。
──啪
「喔乾！」
──框啷
在檢查的路上，我不小心踢到了椅子的前椅腳。
嘿對，就是平常波肥拿來騙人說是催眠，但其實只是讓人家的坐在賢者領域的那張木頭椅子。
被我踢到的椅子飛了出去，撞倒了右後方的屏風還發出啪的一大聲聲響，嚇得我趕緊跑過去看看……
「呼，還好沒壞掉。」
仔細檢查了一下，除了椅子上踢到的地方有一點擦痕外，屏風本身沒啥問題。現在少了學妹的金援，我們的東西都得使用得特別小心才行。
「好，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我把屏風跟椅子放回原本位置上，站在後方仔細確認無誤後，滿意的點點頭。
「嗯…………」
說是這麼說………但總覺得這張椅子好像哪裡怪怪的。
「阿噗你剛剛是不是弄倒了什麼？聲音超大。」
阿雲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隔間裡面走到我身後。
「嗯？阿雲你隔間檢查完了嘛，好快！」
「昨天你們不是檢查過了，沒差吧。」
也對，我也是抱持著這種想法，隨便的掃了幾眼而已。
「這椅子有什麼問題嗎？」
阿雲一邊說一邊看著椅子，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沒啦，我只是剛剛不小心踢到。現在把它擺回去覺得有點怪怪的，是位置嗎？」
「…………嗯？」阿雲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瞇起眼仔細的看了看「可是椅子跟屏風左右都是對齊的啊，跟我們剛買來時擺的一樣不是？」
我再三確認，確實如阿雲所說，是按照我們最早的擺法放置的。但我總覺得之前的椅子好像還更突出，不然我也不會踢到………
哎，算了。
「嗯，可能是我的錯覺吧，都沒事了我們就撤吧。」
我決定不去追究這件事，回頭走到櫃檯拿起自己的包包，催處阿雲離開。
「啊，阿噗你等等。」
阿雲走到櫃檯，拿出了他整理好的那一疊資料，以及我們用來登記來客的資料夾塞給我。
「這個你先帶著，這幾天回家之後幫我一個忙。」
回家？這意思是……加班？！
「不能明後天再弄，或是拜託三蒔嗎，我回去想打電動欸。」
每天都要來已經夠累了，現在還要加班，我才不要。
「我只是有一個小猜測想要證實，不會花太多時間的。大不了我請你吃一餐嘛，你也知道三蒔我請不起，只能麻煩你啦，拜託拜託。」
阿雲雙手合十低下頭，一副很誠懇的樣子。平時鮮少這麼做的阿雲
「哎唷，好啦好啦。要幹嘛快說。」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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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約5.5K個字
結果連假反而因為各式各樣的慶祝跟揪團沒時間寫XDDD
只好把原本預定好的兩件事拆開來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