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採買
「你覺得哪一包比較好啊？」
波肥站在擺滿了零食的架子前，挑了兩包不同牌子與口味的洋芋片，轉過頭來問。
「怎樣都好吧，零食而已，有什麼……欸等等，你左手那包不是買空氣送洋芋片的那個牌子嗎，放下！」我指著波肥的左手，要他捨棄那一包空氣(附贈洋芋片)。
「怪不得我覺得這包特別輕………那就選右手這牌了囉。喂，三蒔妳挑完了嗎？」
波肥任意挑選了幾包零食仍進我手上的籃子，回頭問從剛剛開始就在架子前來回奔走的三蒔。
「早就好了，」三蒔推著推車遠遠的回答。「還有，畢業考完你們也會準備搬走吧？記得控制一下別買太多，不然到時候畢業要搬走會很麻煩。」
誠如三蒔所言，今天是星期六，距離畢業考只剩下三個禮拜。
這一天，我與波肥、三蒔來到了學校附近的大型量販店進行採買。
其實說是採買，也只是買買一些諸如零食或生活用品的東西。畢竟好幾個人住在一起，有些東西一起買會便宜不少。就在剛剛，他們已經挑完了要買的生活用品，現在正在零食區挑選要帶回去的庫存。
「我覺得三蒔說的也沒錯欸，你們房間不是還有一堆沒開箱的飲料嗎？這樣到時候要搬前沒喝完，分給大家麻煩，要帶走也有點重，控制一下比較好。」
「啊搬家前吃光就好了咩，我們也會拿一些去錄音室啊，」波肥沒打算理我，又拿了兩包往籃子丟。「再說，三蒔堆那樣還好意思說我們哦。」
的確，比起提著籃子的我們，「應該控制數量」這一句相當有道理的話由推著塞滿了食物的推車的三蒔說出來，根本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而且遠遠看去，推車上的東西好像都是些乾糧罐頭類，彷彿要登山還是避難似的。
「罐裝跟風乾食品這麼多喔。三蒔妳確定沒拿錯？」
我靠上去仔細瞧了瞧，推車內幾乎全是可以長期保存的食品。就連不太下廚的我們籃子至少還放幾包偶爾自炊用的菜和生鮮食物，三蒔這個也太不健康了。
「這也是有理由的。」對於我的問題，三蒔別過頭，低聲嚷嚷。
「什麼理由？是準備躲颱風喔。」波肥也湊了上來，順手翻了翻三蒔推車上的東西後，北七的問。
「吵死了。就廚房不是都會有共用冰箱，你們應該也有吧？放在廚房流理檯旁邊，大概這麼高，上面有一堆面板跟按鈕那台。」
她比手畫腳，劃出了一個大概比我們在高一點的方形。
「喔，有啊。」波肥點點頭「不過我們的沒妳們那麼先進，是那種只有上下兩個門的，好像是二十年前某個學長捐的吧。」
宕間的男宿跟女宿不一樣，只有三樓與五樓才有廚房，廚房內有一台老舊泛黃、冷凍庫還已經完全不涼的冰箱，波肥說的正是那一台。
「不會吧？我還以為學校配的都是一樣的……這還真是一條意外的情報……」
三蒔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她認為男宿廚房會有很多黑黑的生物到處爬，很髒很可怕，從來沒踏進去過。
「這不是重點啦，冰箱怎麼了？」我督促她說下去。
「這幾個月老是有人沒經過別人同意就亂偷裡面的東西。現在大家被偷怕了，就把食物都放在房間裡。」
「原來是這樣。所以才選能夠放很久的食物啊………」
這我確實略有耳聞。
聽說很多學校的宿舍都會有那種詭異人士，明明也不缺錢，卻偏偏愛拿人家擺在冰箱裡的東西。而且就算裝了攝影機，也已經抓過好幾次不同的犯人了，事情也依然層出不窮。
好在宕間男宿因為眾人都住在破宿舍有一種革命情感，幾乎從沒聽說有這類的事情發生。
不過就算有也抓不到犯人就是了，畢竟那邊的攝影機只是裝飾。
「原來是這樣，那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啊。」不知道波肥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歪著頭一臉疑惑。
「啊？」
「妳自己也說要畢業了，買了能放這麼久的也沒啥用不是？只是妳自己想吃吧？」
「………」
「………」
「挑完就結帳去餐廳吃飯了，我肚子好餓。」三蒔沒有回答，只是回去推推車，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大賣場的結帳處直直走。
「是是是，阿噗走啦。」
「咦？喔好。」
………
幾分鐘後，我們來到了大賣場的結帳櫃檯。
假日的大賣場總是人山人海，櫃台前等候結帳的人排成了好幾條長長的隊列，看起來需要等上不少的時間才會輪到我們。
就在我們排隊正無聊的時候，三蒔突然問了個問題。
「是說，你們最近還有看到學妹嗎？」
「學妹？沒有耶……」
我是不清楚三蒔為何會提起學妹，不過自從三個禮拜前那個劃清界線的宣言之後，我還真的沒在學校內碰見過她。明明讀的都是同個學校，還真是神奇啊。
「我的話，有在學校附近的餐廳遇過一次，她輕輕的點個頭就離開了。」波肥摸一摸臉揚起頭思考後問道「不過那也是第一個禮拜的事。有什麼消息嗎？」
「也不算是消息啦，就她前兩天有跑來問我要送給社長什麼禮物才好。」三蒔攤手，跟我們敘述了當時的狀況。
大抵就是學妹前兩天用賴敲她，說她對於男生收到怎麼樣的禮物才會開心這點感到毫無頭緒，想請三蒔給點意見。
於是她們約到了一間還算不錯的餐廳吃飯，學妹並以請吃飯作為代價讓三蒔提供點意見這樣。
「我靠，她還沒放棄喔？？？都說了那個遲早會被發現的嘛，早早放棄不是很好？」看來波肥已經一口咬定我們與學妹認識的事情遲早會被社長識破。
「你是住海邊喔？」三蒔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搬到山裡不管就是了。那後來咧？」
「這個………如果是問我女生會喜歡的東西也就算了，可是學妹問的偏偏是那個社長。」
「我覺得送啥都一樣吧，」波肥哈哈大笑「如果是對自己有意思的人，就算是送一雙免洗筷對方也會開心到不行。可是從他對待學妹的那個樣子看來，學妹還稱得上是利用價值的，大概只剩下錢了吧。」
三蒔對波肥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可以的話我也想這樣回答啊。再說，誰知道你們臭男生喜歡什麼。」
「那妳到底給了什麼建議啊？」我好奇的問。
「我只跟她說了個大方向讓她參考。首先，畢竟是要在生日決勝負用的，考慮到那個社長受歡迎，絕對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送一些普通的玩意兒，」三蒔豎起了三隻手指「因此首先該考慮的最好是送有點特色，又能讓人聯想到自己的東西。」
「這倒是啦，不過如果太露骨也有可能被討厭喔。」我很認真的回答。
當不在意的對象送一件會讓你隨時想到他的東西，大多時候只會覺得尷尬甚至厭煩，特別是有人的地雷就在這，還是小心為妙。
「有啦，我有提醒過學妹別送一些太奇怪的東西。為了保險，我建議她第二點最好是用手做，不要因為自己有錢就把這個當特色，淨送一些奇怪的高級貨。」
「不，我想這應該也沒有啥用啦……」波肥一臉茫然「就算是手做，沒有實用性也沒用啊。而且在錄音室給的效果消退之後，學妹又回到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她那種恐怖情人的個性到底會做出什麼東西來我想到就怕……」
不只是波肥這樣想，我也覺得學妹一臉就是會送別人手紮詛咒稻草人的那種人，怕。
「妳應該有提醒她送一些有實際用途的吧？」為了保險，我還是問一下。
「啊……」
嗯，看來是沒有。
「那……那個，可是我的第三點有建議她說送的越新越流行越好，這樣應該勉強算safe？至少新潮的東西也不會脫離常識太多。」
「也就是詛咒草人會變成詛咒信件嗎？」
「什麼詛咒訊息？」三蒔一副死魚眼盯著我。
糟糕，不小心把想的事情說出來了。
「不，沒事。」
「哼。」
「不，我是覺得不至於這麼誇張啦，要跟上時代也不是這種跟法。」
波肥真不愧是先知，我也不過才講一句，他就理解我想講什麼了。
他接著問三蒔：「可是按照學妹的財力，她覺得新潮的東西一般人大概也高攀不起。妳幹嘛不隨口說一個東西應付一下就好。」
三蒔被這麼一問，沉著臉回答。
「………其實我原本是沒打算接受的，學妹一開始只說要請我吃東西……」
「靠，原來是被騙去的。」波肥的感想與我一樣。
「啊人家請的東西吃都吃了，總要說點什麼。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把握的東西，只能給建議讓她自己想，不然錯了不是很尷尬？」。
「換言之妳就是不想背黑鍋嘛。」我總結道。
「是啦是啦也能這樣說，你們兩個高興了吧？」
「呃……不好意思，輪到你們囉？」就在我們話題也差不多結束時，後方突然傳來了搭話聲。
「咦？」
原來是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排到了收銀檯前方，此時結帳人員正一臉苦笑的看著我們。
………
十五分鐘之後，結完帳的我們把大包小包袋子塞進後車廂，轉戰到了大賣場知名的美食區。
附帶一提，我們是搭三蒔的車來的。這種在滿資格那年就考到了駕照，然後到處找的到人借車的朋友簡直不可多得。
「話說，你們畢業之後打算要幹嘛啊？」
各自拿著餐點回到美食區的座位上後，三蒔一邊吃著，一邊拋出了這個問題。
靠杯，明明到剛剛為止還無視我們的。
「畢業之後？怎麼突然問這個。」我問。
「一半是出於好奇，一半是當作參考………吧？」三蒔依附仔細思考的樣子之後又補充「啊。還包括了一點點收集情報的理由。」
嗯，後面那個肯定才是真心話。儘管這麼想，但我還是老實回答了。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重要人士，站著看坐著看都只是一位普通學生，根本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是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之後應該就當兵，然後找工作吧？」
對，我知道這種規劃聽起來真的很無聊，但大時代之下這就是事實，又能怎麼辦呢。
「我應該也一樣吧。」一旁的波肥附和道「再說，就算有什麼規劃，也得等退伍，到時候還會不會想照著規劃走還很難說咧。」
「不只這樣，你還得先等到兵單。」我說。
「喔，阿噗說到重點了。之前我們系上有個學長啊，畢業之後等兵單等了快要一年，比現在當兵的時間還要長。」
「靠杯，那我們怎麼辦，不會也要等這麼久吧？」
難道之後等的我的是從畢業開始的打零工生活嗎。
「誰知道，反正你還不是得要乖乖等。不然你就像阿雲一樣先去美國念學校囉。」
「………我外文不好，抱歉。」
波肥相當理解我的苦衷，於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把頭轉向三蒔。
「啊三蒔妳問了這麼多，妳自己呢？」
「我也沒有升學的打算，應該是直接找工作吧………目前有幾家在考慮的……」
三蒔舉出了幾間好像都還滿有名的公司，聽起來前途簡直一片光明。
「好了好了，stop！妳不提還好，一題就發出萬丈光芒閃的我頭痛………」波肥拍了拍額頭「畢業啊………我乾脆先想辦法申請兵單延後，然後報考研究所繼續賴在學校好了。」
波肥這席話令我與三蒔嚇一大跳。
「你們這麼吃驚幹嘛？坦白講，錄音室的事情正在起步，所以我想乾脆直接搶過來培養學弟妹當店員，當創業在搞也許會有搞頭之類的。」
「你白癡嗎，錄音室是學校的吼。」我吐槽他。
「我們可以想辦法在外面租一個，然後把盒子弄過去啊。」
「盒子很邪門欸。而且這又賺不了什麼錢。」
關於先前阿雲近警局那件事………雖然阿雲被叫去問話時被警察白了好幾次眼，也因為證據充足沒怎麼被刁難。但我總覺得那件事跟呼嘎盒子脫不了關係。
還有錢的問題也是。
之前有一天阿雲當班時無聊，算了算如果營業化，要維持正常的營運需要賺多少。而分析出來的結果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他說，假設現在只靠兩個員工輪班，又當慣老闆只給他們最低的22k，算上自己跟另外兩人的薪水，光薪水至少要六萬六，這還不算上其他有的沒的。光是要賺回這些錢，一個月平均營業20天，一天至少要有3300的收入。而一個使用者平均使用一個半小時，一天六個人已經是極限，也就是說，每個人至少要收550才有機會。
我們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只抱怨一些小事情的大學生，你跟他們收100他們都嫌貴了，收550人家還不跑光。
退一百步講，假設真的能每個人收550，那也只把薪資打平而已。真把所有金額跟房租加上去，直接宣告倒閉比較快。
「所以才要先在學校裡待一陣子嘛。我們要先培養回頭客當作重點用戶。等到有辦法負擔之後再搬出去。」
聽我把阿雲的分析說完，波肥很顯然沒被說服。
「我們的回頭客用戶大多都是平常活得很辛苦的人啊。像之前那個上新聞的，還有教授或是學妹那種，再不然就是還有一位生活也是很辛苦的同學。你乾脆找學妹入股比較快。」
此外，我又隨口舉出了幾個固定會來錄音室的使用者的名子。
「……………」
「幹……幹麼？」
我原本以為波肥至少也會吐槽我學妹的部分，但他只是一語不發，愣愣地盯著我看。
「不，只是在想你怎麼會這麼清楚？說起來，你禮拜三的時候好像有放個資的那本資料夾帶走對吧？」
糟，原來有被注意到嗎……
「沒啦，就阿雲覺得生意越做越大，資料擺在那個沒上鎖的櫃子有點危險。就讓我每天帶回家保管，看之後找時間買個有鎖的鐵櫃之類的。」我趕緊拿出阿雲當初交代我的說法。
「喔，也對。這樣放著也是有點危險。不過有鐵門不是嗎？而且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事情確實沒這麼簡單，因為把本子帶走是為了完成阿雲拜託我的事。
禮拜三，他在聽了我轉述大師的說法後，似乎對錄音室的作法產生了懷疑。為此，他要我每天都必須把資料帶回去，調查至今使用者的回頭率，並去了解這些回頭客的背景還有煩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共通點。
翻閱了幾天，我發現會再度回到錄音室的，大多都是現實生活中遇到一定程度困難的人。這類的人雖然不多，但嚴重一點的甚至一個禮拜就會來兩至三次，頻繁到我都已經有印象了。
不過阿雲說這些東西不能代表什麼，仍需要再多多研究，因此要我先別講出來，畢竟波肥現在正在興頭上。
「唉呦，你疑心病很重欸。那我也疑心病一下，你不覺得錄音室最近好像哪裡怪怪的嗎？」
抱著半開玩笑的心情，我想起之前踢到椅子的那件事，便一時興起拿來作文章。不過，被我這麼一問，波肥瞬間呆滯了一下，然後反問我「哪裡怪？」
「呃…………不，沒事，可能是我的錯覺而已。」
………不對勁。
要是這發生在平常，我應該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但認識波肥這麼久，他剛剛的反應卻真的讓我的疑心病大作。
總感覺哪裡有問題………還是先保密，回去跟阿雲討論看看比較好。
「阿噗？」
「沒事啦，仔細想想應該真的只是錯覺啦。是說三蒔怎麼安靜這麼久都沒說……哇靠！」
不知不覺，三蒔桌子一旁的碟子疊起一定的高度，旁邊已經開始路人在圍觀了。
「……」
「……」
終於，低著頭吃飯的三蒔注意到我們的視線，才唔一聲，咕嚕地吞下口中的東西搔搔頭說「看你們好像還要講很久，就吃點東西打發時間……」
「我們早就講完了，對吧阿噗？」
波肥朝我駛了個眼神，看起來大概是在說：
（圍觀群眾人越來越多，我想我們還是早點撤退微妙。）
我也使了個了解的眼神回去，然後說道：「對啊，吃完就走吧。」
「好喔。」
很久以前三蒔曾經吃到被圍觀還拍手叫好，那時可頭痛了。為了不再重蹈覆轍，我們趕緊站起來幫忙三蒔整理餐盤，把堆積廬山的餐盤通通拿去回收的地方清理掉。
就這樣，回到停車場坐上三蒔的車後，我們一路回到了宕間大學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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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5500字，算是近期發生大事後，尋回穩定的復健。
因為講出來會落落長，只能用一句「我以為自己能掌控，看似自由的選擇其實都沒啥屁用，因為那些不能選擇的往往左右了我人生的八成。」當作自省，剩下還是搞搞笑就好。
劇情上正在朝著原本預想的路線上鋪路，目前也沒有啥搞大陰謀或大伏筆的能力，就讓我們祝福那些看起來很危險的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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